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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中义:《大学新语文》序
【时间:2007/7/20 】 【来源:2005年春 】 【作者: 夏中义】 【已经浏览3437 次】

    我和我的编委庆幸,能与北京大学出版社联袂,推出《大学新语文》(下简称《新语文》)。

    《新语文》“新”在哪里?

    与时下流行二十余年的同类教材相比,《新语文》首先“新”在它凸显价值性,冲淡知识性,舍弃工具性,所以它不附中华朝代年表、古汉语语法及古诗词格律简介,而是更关切:如何让本课程在本土语境,对净化且优化大学生精神素质之神圣天职,能有所担当。

    当然,流行教材也讲价值维度,也讲圣贤襟怀与人格修养,但它所呈示的,基本上仍属中华文化—文学即“国粹”框架;《新语文》则主张将民族传统置于人类普世价值谱系来审视与重估,换言之,《新语文》亦极珍重中华精神资源,但《新语文》的这份珍重,与其说是源自该遗产是中国的,是列祖列宗留下的千古瑰宝,毋宁说是因为它们至今对现代人类文明演进仍不乏启迪,是值得人类信奉的普世价值谱系赖以构成且丰富的重大部件。这就使《新语文》走出了民国时期便定型的“大学国文”模式,而获得其不可化约的个性。

    《新语文》凸显价值取向的第一缘由,是基于“大学语文”在高校现行课程格局中的定位。对非中文科班的诸多大学生来说,“大学语文”不是专业课,而属公共课,除却学分,你凭什么吸引同学愿听“大学语文”?出路只能是:大幅度地提升教材的人文含量,使之能直接触及乃至正面应对大学生“精神成人”时所难免的“成长的烦恼”,从而让同学能在一片弥散审美想象的诗意空间去体悟宇宙、人生、历史与世界。这其实是把美学层面的“元阅读”,通过教材创新,而转化为不无操作性的课堂教学艺术了。

    “元阅读”作为精神现象,几乎是每个同学从小皆亲证过的,这就是一卷在握(不论小说或诗歌),只须是你真正读进去了,或是你心灵的某处在不经意间被深深地触动,你皆会进入某种“得意忘形”之境。“得意”:是指你因得益于作品所蕴含的意思或意味而情动于衷;“忘形”:是指你被感动时往往忘记追问该作品在艺术上是如何被形式地构成。甚至可说,一个读者学历愈低,愈缺乏有关文学的专业常识,他(她)从作品中获得的审美享受或心灵的感动程度,可能会因其单纯而愈显美丽乃至圣洁。

    我愿说,《新语文》所期待的,正是“元阅读”有朝一日能被大学课堂所大面积激活,这不仅因为“大学语文”之根本应扎在这里,更是因为“大学语文”若真能以此为基准,则《新语文》的追求也就转而清晰:即《新语文》为何刻意强化价值性而弱化知识性、工具性?因为注重知识性、工具性的基础语文,本应由大学学前教育(含九年义务教育)来承担,故当仁不让地凸显价值性,本是“大学语文”之职责,否则,恐无计避“高四语文”之嫌。

    《新语文》凸显价值取向的第二缘由,是出于对中国社会自1990年代以来的精神境况的殷忧。未来的历史学家可能会说,这是文化中国所遭逢的又一千年未遇之变局。在坊间横行了十余年的“无边消费主义”、“历史虚无主义”与“狭隘民族主义”等思潮,此起彼伏,席卷大地,对当下大学生“精神成人”所铸成的负面效应甚巨甚深。一个青年心底若缺少价值根基,其肉身也就失却重量,他(她)对世间所流行的貌似时尚、实质庸俗,旨在拨撩物欲膨胀的声色犬马,也就没了警觉与矜持,迟早挡不住红尘的诱惑。正是那种心忧天下、铁肩道义的知识分子气质,在激励《新语文》要复活“大学”一词的古朴本义。“大学”,在现代语境是对高等学历教育部门的命名;但在古代语境,它却是一个与传统“小学”(诸如训诂、音韵等工具性专业)相对应的名词,其全称是“大人之学”,亦即古时“大学”,是指一种让人在精神上变得博大的学问。所谓“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所谓“君子不器”,转换成现代汉语,也就是说,真正的“大学语文”,理应是一门为大学生“精神成人”提供坚实的价值根基的公共课程。

    这能否说,《新语文》将是《大学人文读本》(下简称《读本》)的翻版或简缩?

    并非如此。《新语文》作为《读本》的姊妹篇,彼此关系当近乎“诗哲同源,异体表述”。这就是说,《新语文》与《读本》的编纂意图,虽同样源自为大学生提供优质资源之心愿,但门径不一:假如说《读本》所展示的“思想宽银幕”,重在用理念来贯串人类普世价值谱系;那么,《新语文》则着意要为青春心灵开拓一片诗意空间,可供其自由呼吸与飞翔。前者“晓之以理”,后者“动之以情”,但又殊途同归。

    因为,事情正是这样:当你面对某抽象理念,你是否真对它“信以为真”,进而将它转化为值得你用血肉去拥抱、去践履的刻骨信念,这并不取决于理解力或逻辑运演机能;相反,你会更珍视那些从人生磨难中悟得的真谛,因为那是用泪水甚至血水浇灌的,是用你的整体生命存在作存根的,于是不由你不信。所以,当一个饱经沧桑、兼具睿智与深情的经典作家,有能耐将理念体味成一种心境,再用意象或有乐感的韵律,娓娓道出,这时你将惊叹:其文字委实是情中蕴理、理融于情,情理互渗,诗哲归一,幽邃而不枯涩,澄明而不浅薄,但无疑更滋润、淳厚,更易被读者接受,消化与吸纳。

    现在,不妨公布《新语文》的“选文方针”是:“现代人文,经典诗文”。前者为心,后者为身,灵肉一体,方可销魂。《新语文》实在太想为同学编这么一本好书了:它既具阅读快感,能惹得你在未开课前便心痒痒地先睹为乐,爱不释手,甚至恨不得一夜无眠,一口独吞;同时它又醇如美酒,后劲十足,能经得起你日后在课堂与同窗师友作细深回味。如此好书,只有精心荟萃古今中外的经典文字,才可能成功。

    诚然,能为《新语文》提供经典文字的世界文学—思想库存,真可谓浩若烟海,浑若苍山。但就资源类别而言,仍大抵可分四块:一是千年中华文学暨文化遗产;二是近现代西方哲贤文豪的汉译佳作;三是“五四”新文化运动以降现代精英的不朽文字;四是自1978年前后当代中国在其“思想解放”与社会进步历程中留下的珍贵情思。假如说,《新语文》对前三块的艺文怀旧,旨在“传承”经典,当无争议;那么《新语文》对后一块的别具青睐,且企盼能“发现”经典,未免犯忌。

    经典的被认定是亟需时间的。只有当某作品在民族或世界文化传播史上所享有的生命长度,明显地超越了其作者的生年限度,人们才不吝将其命名为经典。但经典之命名既然是作为共识过程而展开的,那么,此共识之形成,对族群或人类来说,决不可能同步,总不免有先后,这就导致经典的被公认本是有前提的,此前提便是对经典的率先“发现”。时人大可不必妄自菲薄,轻言用自己的热血悲情所书写的历史便不算历史;同理,时人又切忌虚妄,断言凭自己当下的眼光所“发现”的就无疑是经典。或许读一点科学史,我们的胸襟会变得坦荡:因为大凡科学史上的天才“发现”,皆只有在承受国际同仁的严谨实验而被普遍确认为“真”,它才有幸被册封为“定律”或真理;否则,它只是作为“假说”而静静地等待历史的证伪。这就是说,当《新语文》不惮将时贤诗文推荐给大学生,除了珍惜它与当下语境的那份精神血缘,因而更具亲和力与针对性外,客观上也将承担风险——毕竟经典之命名,最终仍由历史说了算,而不由自己说了算,虽然历史之被人类创造,此“人类”在逻辑上并不排斥“自己”。

    是的,作为教材,50万字的篇幅,已属不薄,但与浩瀚无际的人类精神存在相比,《新语文》末了所能贡献的,只是沧海一粟。但此“粟”无疑是一颗有思想、有性情的“读书的种子”,只须踏踏实实地撒到学子心田,相信它会扎根,萌芽,绿意盎然乃至红豆累累的。

    《新语文》是抓住人类普世价值与大学生“精神成人”之间的关系,来设定其内容架构的。远非一般文学史—思想史意义上的经典文字便能入选;只有那些最契合当代学子的青春境况,或曰最能为其“精神成人”提供类似“文化人格激素”那样的篇章(且又文辞优美、文气丰沛、文体别致,能在情感、情怀或情操某方面,令读者不读则已,一读惊喜),才有望进入教材。

    其实际操作程序如下:先从中外文学—思想典籍中提取有涉当代学子存在境况的文本母题,近20个,诸如从“大学” →“青春”→“仁爱”→“情恋”→“自由”→“良知”→“敬畏”→“乡愁”→“记忆”→“英雄”→“坚忍”→“希望”→“自我审视”→“反讽”→“诗意”→“自然”……再由编委分工,围绕各母题累月汇集,定期集体筛选,反复斟酌,互补充实,巧手编排,独立成章,最后百川归海,整合成书。历时十个月。但编后仍有所不安,若日程再宽裕数月,想必憾意更少。

    好了,眼下总算可腾出手来一叙编委之甘苦了。

    人世间最大的幸运,莫过于能和自己所爱的人,做一件自己所爱做的事,且把它做好。邀友携手编《新语文》一事,似近之。

    刚着手做时,几乎每个编委皆预感此事不难,不就是返身挖掘心灵库存,将自己在不同生命季节所读过的,曾感动过自己、又经久难忘的诗文,再翻出来,复印,让更多读者分享么?是啊,对那群教授级编委来说,尤其是若干佼佼者,他们所以能堂堂正正地走到今天,不降志,不辱身,熬得住这千万里征程的风云无常,扛得动这数十载岁月的蹉跎焦灼,该要读多少好书,才撑得起这副风骨!从这意义说,他们的心灵史即阅读史。是的,只要一聊起年轻时读过的书,他们就刹那间大多会变得抒情,他们内心那枚最柔美的情结被解开了,由衷流淌的絮语委婉得像吟唱,似乎还含着泪水,目光炯炯,瞳仁深处仿佛闪着永不熄灭的炭精……

    但渐渐地,他们发觉不对了,一个有分量的精神工程,绝不是靠“剪刀与浆糊”便能搞掂的。他们务必面对两个端点,并不时维系这两端点间的平衡:一是每个编委须将唤醒自己阅读史上的珍贵记忆,并及时找到相关文本;二是上述记忆对编委个体心灵史来讲诚属贵重,但对《新语文》的“选文方针”来说,则可能不尽相契。尽管每次在山水间召集编委会议,每个编委皆能诚挚地倾听与善待同仁的奉献;但在极具责任感与专业眼光的团队面前,任何有明显瑕疵或嫌疑的文章皆很难过关。几乎每个编委皆品尝过“割爱”的无奈与无助。争论是家常便饭。但不论争辩何等短兵相接,白炽化——甚至在子夜时分的天涯海角,有的编委仍激动地挥舞赤裸的手臂,他已忘情得只剩背心,尽管星空下的露台凉意袭人——然《新语文》所赋予编委的文化使命,又总在暗示他们本是坐同一条板凳的,他们务必做到,事实上也真心甘情愿地做到了:“和而不同”又“异而相容”。

    因为他们明白,《新语文》将呈示给学子的,并非是一本知识学层面的常规教程,所谓为了给同学一杯水,编者得尽力储备一桶水;《新语文》之所以为“新”,它应是一部在价值论层面对大学生“精神成人”有根基性启示功能的书,故它无意计较知识含量的多或寡,却锲而不舍于人文质量的纯与重,亦即《新语文》绝非一桶水,它更像是熬一锅老汤,亟需每个编委的倾空投入,不仅是注入时间与精力,更有心系天意的赤诚、激情、智慧与敬畏……皆倾注一锅,耐心地用文火慢慢地炖与煨,直至沸点,起泡,扑腾,芬芳弥漫家园……这既可说是一群人文学者久违了的集体“精神还乡”,也可说是新时期恢复高考后的首届毕业生(他们几乎全来自汉语言文学专业1977级),在事隔近30年后,向哺育了他们的中国高等教育的郑重回报。请允许我在此一一记下编委的名字(以姓氏笔画为序):

    王东成(中国青年政治学院教授)
    尤西林(陕西师范大学教授)
    方克强(华东师范大学教授)
    刘锋杰(苏州大学教授)
    武跃速(江南大学教授)
    胡晓明(华东师范大学教授)
    夏中义(上海交通大学教授)
    崔卫平(北京电影学院教授)

    我要感激的,还有张耀辉教授(时任上海交通大学人文学院副院长),是张老师让我与北大社走到了一起。

    最后我不能不说的,是对北大出版社的谢意暨敬意。若无北大社别样的眼光、胆识与诚意,也就没有《新语文》的诞生。整个《新语文》的孕育过程,已成了我不可磨灭的生命记忆,以致每每浮想下列姓名,我心头便漾起春天的暖意,他们是:王明舟(北大社社长),张黎明(北大社总编),张文定(北大社副社长),杨书澜(北大社综合编辑室主任),周雁翎(北大社教育出版中心主任),许迎辉(北大社编辑)。

    祈愿《新语文》不会辱没北大的百年英名。

    夏中义
    2005年春于沪上学僧西渡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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