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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拆下的司髻
【时间:2007/11/5 】 【来源: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论坛 】 【作者: 不详】 【已经浏览3725 次】

读琦君的忆旧散文,给人一种凄迷而幽怨的美感,令人无法释怀。正如她自己所说:“淡淡的哀愁,像轻烟似的,萦绕着,也散开了。那不象征幻灭,却给我一种踏踏实实的、永恒的美的感受。”

琦君,原名潘希真,1918年出生于浙江的一个旧式家庭。14岁就读于教会中学,后毕业于杭州之江大学中文系,师从词学家夏承焘。1949年赴台湾,在司法部门工作了26年,并任台湾中国文化学院、中央大学中文系教授。后来定居美国。琦君以撰写散文开始她的创作生涯,先后出版了《琴心》《烟愁》等散文集。她在台湾文坛享有很高的声誉。

琦君的散文带有浓郁的东方韵味,充满中国特有的浓厚伦理色彩和温馨的亲情。深刻而不晦涩,广阔而不枝不蔓,流传着一种淡雅肃静的韵味。她写的最多最好的,是怀乡思亲的散文,在写与她相依为命的母亲时尤为动情。《髻》便是其中的代表作。平常的发髻,却隐含着人间的欢情与仇怨,预示着无数的人事变迁。作者巧妙地通过这个意向,以独特细腻的笔触,娓娓道来了一段旧式家庭的往事。

文章由回忆母亲年轻时的发髻写起,打开记忆的闸门,一幅幅承载女性人生情感的多彩画卷展示在读者面前。我们分明感受到人生历程中的两种境遇冲撞心扉:爱情与美丽带来的欢悦明朗,衰老与孤独带来的凄凉伤感。两段人生的写照,两种境遇的感观,使人如历其境。

母亲是个传统的乡下女人,梳着螺丝式的尖髻。她依照的是传统的礼俗:一年只可以洗一次头、女人要在家相夫教子、女人只需在厨房干活儿。每年的七月初七,是乡下妇女的洗头日,“女为悦己者容”,洗过头发的母亲,乌油油的柔发像一匹缎子似的垂在肩头,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心中流淌着掩饰不住的欣喜与欢乐,因为这一天是父亲久客而归的好日子。父亲终于回来了,不是独自,而是双双,他没有因为母亲的贤惠静默而付出更多的爱,反而带回了一个姨娘。姨娘年轻美丽,挽着漂亮的横爱司髻,不拘繁冗礼节。她不干粗活儿,经常陪伴父亲应酬、交际、懂得讨好父亲的欢心。从此,母亲的世界渐渐暗淡下去,“一把小小的黄杨木梳子,再也理不清母亲心中的愁绪了。”

我们全家搬到杭州后,母亲因为要经常招呼客人,不得不改梳只有老太太才梳的鲍鱼头,心情也逐渐变得抑郁。那是一段怎样的日子啊,母亲与姨娘坐在廊檐下,背对背彼此不交一语的梳头情景,深深地触动着我对母亲的同情与怜悯。一个女人一旦失去爱人的关注与眷顾,如花的容颜就会渐渐枯萎。每每听到廊尽头传来父亲与姨娘的阵阵笑语声,就更加刺痛了母亲敏感而柔弱的心。“母亲的脸容反而不如以前在乡下忙来忙去那么丰润艳丽了”,母亲就是在这样郁郁寡欢的落寞中垂垂老去。后来,我独自出外求学,母亲患了风湿病,索性剪去了一头的长发,却剪不去三千尺的忧愁。

三年后,父亲去世。母亲与姨娘这个使她一生都郁郁不乐的人反而成了患难相依的伴侣。那时,母亲已是白发如银,而姨娘也不再梳多姿多彩的凤凰髻或同心髻,只留着一条简简单单的香蕉卷。她们间的爱恨情仇随着父亲的离去慢慢淡化,由憎恨到放下,在那一霎那,变得不再复杂。

这是一篇很像小说的散文。它表达的情感丰富复杂而层层递进,这份情感绵密纤细,没有大悲大痛,却又无孔不入,但它并不粘执小气,而是环环递进,步步深入,又层层超越,显现了女性特有的宽厚和同情。

作品中,作者通过暗式和联想,赋予髻这一意象十分丰富深刻的内涵:在童年的琦君看来,母亲的尖髻、绕在指头上的长发稍以及散发的气息,都能给她安全感,它们象征着一种温馨的母爱。母亲与姨娘不同的发髻,也是她们各自性格的象征:才过三十岁的母亲梳的却是老太太式的“鲍鱼头”,表现了她朴素坚忍,守旧如仪,自甘淡泊的性格;而姨娘各式各样美丽的发髻则充分刻画出她趋新唯恐不及的性格。此外,髻这一意象的变化还透露出人物情感的变化,揭示人物的命运遭遇。母亲的发髻由原来的又粗又乌的“螺丝髻”变为紧绷绷的“鲍鱼头”,她的心情也由快乐幸福转成愁苦沉重,“紧绷绷”的不只是发髻,更是她的心灵世界。而到最后连稀稀疏疏的几根短发也剪掉,头发的无情衰落,隐含着心灵的寂寞与苍老、命运的每况愈下。姨娘呢,最初的各式美丽的发髻是显现其春风得意的神情,但随着父亲的去世,荣华富贵的消逝,她也变得空虚落寞,梳的只是“简简单单的香蕉卷”,最后如云丝只剩下一小把。发髻的演变,暗示了母亲与姨娘不同的悲剧人生。

然而,作品吸引我的,除了缘于“发髻”引发的风波、故事之外,更缘于作者那种流贯全篇“温柔敦厚的情绪”、“哀而不伤、怨而不怒的情怀”以及“俯视历史,超越人生的领悟”。这些情愫,隐含于字里行间,成为一条感情的潜流。如果说“发髻”是文章一条明线的话,那么这股感情潜流则是一条暗线。作者一方面以发髻为线索,客观地追述了母亲和姨娘的历史纠葛,不同遭遇,逼真地再现人生的爱、憎、贪、痴等生命状态;另一方面,又以净化的心灵为出发点,动情地揭示了两个女人殊途同归的命运,抒发了一腔超越芸芸众生的生命感慨。但是,这又不是一种简单的悲观厌世的消极情绪,相反,正体现了作者身后宽广的襟怀和超脱冷静的悟解。她把理解与同情给予了被时代造成错位的姨娘,豁达大度地将旧时代投影在家庭关系上的恩恩怨怨付诸东流,而放眼广阔的人生,把生命的意义指向一个富有永恒价值的目标。

作者最后写道:“人世间,什么是爱,什么是恨呢?母亲已去世多年,垂垂老去的姨娘,亦终归走向同一个渺茫不可知的方向,她现在的光阴,比谁都寂寞啊。我怔怔地望着她,想起她美丽的横爱司髻,我说:‘让我来替你梳个新的式样吧。’她愀然一笑说:‘我还要那样时髦干什么,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了。’我能长久年轻吗?她说这话,一转眼又是十多年了,我也早已不年轻了。对于人世的爱、憎、贪、痴,已木然无动于衷。母亲去我日远,姨娘的骨灰也已寄存在寂寞的寺院中。这个世界,究竟有什么是永久的,又有什么是值得认真的呢?”

眼因流多泪而越发清明,心因饱经忧患而更加温厚,这句话,或许是琦君这篇散文的一个恰当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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