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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望驾:《大学语文》有必要改成《大学文学》吗
【时间:2008/11/22 】 【来源:语文学刊(高教版) 2006年第9期 】 【作者: 广东商学院 徐望驾】 【已经浏览3924 次】

    [摘 要] 大学语文是高等院校的一门必修课,其目的在于进一步加强学生的语言文字基本功训练,在此基础上提高学生的文学鉴赏能力。鉴于当今大学生语言文字能力普遍低下,加之良好的语言文字能力是鉴赏好文学作品的前提,不必以《大学文学》之类的名称取而代之,而应加强大学语文的教学与教改,巩固大学语文的地位。

    [关键词] 大学语文; 语言文字; 能力


  继广西师大推出《大学人文读本》[1]后, 2005年1月1日,上海教育出版社又隆重推出了北京大学教授钱理群、评论家李庆西、复旦大学教授郜元宝主编的《大学文学》。两书的出版都是冲着改革《大学语文》而来的,或者再说明白一点,是想取代《大学语文》这一门课程而来的,尤其是后者。在此书卷首题为“《大学文学》:改良《大学语文》的一种思路”的序言中,三位著名学者对目前沿用多年的“大学语文”的概念明确表示怀疑,并提出一个“取法乎上”的新理念“大学文学”,他们的理由是:“大学语文”本身就不是一个清楚的理念,至于“大学语文”和“中学语文”的区别,就更加费解[2]。钱理群则认为,在中学教育中,文学是不能代替语文的,因为中学要训练学生掌握运用语言能力,但大学语文如果还是中学语文的教育,首先就会让学生厌烦,变成高四、高五语文。大学语文不能还是承担文字语言训练的任务,而要侧重文学熏陶,云云。

    《大学文学》出版后,媒体反应非常强烈。2005年03月28日《深圳特区报》、2005年3月31日的《新京报》相继发表了评论文章。标题也足以吊起读者的胃口,一为“《大学文学》将替代《大学语文》”,一为“《大学文学》要取代‘大学语文’”。山雨欲来风满楼,大学语文这门开了几十年的公共必修课很有被“踢出局”的危险!

    那么,大学语文真的没有开设的必要了吗?非得改“大学语文”为“大学文学”而后快吗?研究兴趣所限,以下专从语言文字学的角度谈几点看法,权作引玉之砖。

    (一)有必要再占用些篇幅来澄清“大学语文”的概念

    所谓大学语文,当然是指在大专院校开设的语文,这一界定与中学语文和小学语文形成明显的区别。所谓“语文”者,《汉语大词典》列三个义项:书面语言或文章;语言和文字;语言和文学。毫无疑问,大学语文用的是第三个义项。这一概念的外延和内涵再清楚不过了,没必要“表示怀疑”。我们不必回避大学语文是中学语文的延续这样一个事实。也必须肯定一点:前者是后者的进一步深化和拓展,而不是简单的重复,更不是炒现饭。即便是那些与中学时期相同的选文,在大学的讲堂上,鉴赏分析的角度也是有所区别的。也就是说,大学语文除了进一步训练语言文字基本功外,还必须切入学术研究、学术讨论的视角,从而让大学生学到在中学学不到或没有必要知道的一些东西。

    试以大家熟悉的屈原《山鬼》一诗为例。在中学阶段,我们只要从字、词、句以及段落大意上疏通也就够了。而在大学讲堂,教师则必须告诉学生此诗的多元化主题,即纯爱情主题论、纯政治主题论和爱情、政治主题结合论,且要让学生参与讨论哪一个主题更为接近诗歌原意。需要说明是,即使是那些看似易懂的词句,也可引导学生深入讨论,既知其所以,亦知其所以然,还可以引导大学生对各种注本对同一个字的不同解释选择一个最佳的答案。如此诗第一句“若有人兮山之阿”中的“若”字。有的书注解为“发语词”[3](P4)而国内通行的其他版本的教材则阙而不注。如此一来,这个看似平常的“若”字就很容易被我们忽略过去。

    要鉴赏好《山鬼》一诗,此字两种解法必须择善而从,不容回避。查东汉王逸《楚辞章句》,“若有人兮山之阿”下注“若有人,谓山鬼也。”未直接释“若”, (那种注“若”为发语词的书盖本于此)但于第二句“被薜荔兮带女罗”下,我们看到王氏这样注释:“言山鬼仿佛若人,见于山之阿。”虽为随文释义,却间接解释了“若”在句中意义是“仿佛、好像”,当有实义,而非发语词。再联系上下文和本文的主旨,如果解“若”为无义的发语词,那么,山鬼出场时那种给人迷离恍惚、来去飘忽、似人非人的朦胧形象则不能准确在传达出来。通过此类带有学术探讨性质的挖掘,无疑让学生获得了中学阶段难以获取的丰富的信息,也激发了学生“求异、求真”的学术研究兴趣。显而易见,《大学语文》不是中学语文的简单重复,而是有着根本的不同。

    (二)当代大学生的语言文字水平现状令人堪忧

    教学实践表明,现在的大学生中普遍存在母语水平低于外语水平的反常局面,这固然与大学强化外语过级考试这根指挥棒有关,也与大学生因轻视语文而不肯下功夫学习语言有很大关系。认为以前学了九年的语文,大学阶段可以“随便”对付了,因此,在他们的作文中,错字、别字和病句和不规范的新新人类语言随处可见。以下照引笔者所指导的学生作文中的一些实例:

    1.通过一月有余的军训,使我明白了组织纪律的重要意义。
    2.我真糊涂,竞连这样子重要的事情也忘记了。(受网络语言影响,有很多学生把“这样子”写作“酱紫”。)
    3.偶们玉米们疯狂的叫道:“顶,狂顶!稀饭你, IO U”
    4.象她那样的女孩少有。
    5.在食不裹腹的日子里,我们坚守着爱意。
    6.怎么说呢?还算凑和吧。
    7.大学生不能默守成规,而应创新进取。
    8.不但他爱下围棋,而且精于围棋发展史的研究。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只要改过大学生作文的老师,肯定对这些形形色色的病句有似曾相识之感。

    (三)语言文字功夫是鉴赏好文学的必要前提大学语文的教学目的主要有二:一是进一步加强学生的语言文字基本功训练,二是提高学生的文学鉴赏能力。前一个目的是基础,是为后一个目的服务的。忽视了语言文字的理解,固然也可以讲得通,也可以鉴赏文学,但至少收不到理想的效果,更谈不上“索隐探幽”了。

    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或命巾车,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陶渊明《归去来兮辞》

    几句文辞的字面意义不难理解,可是,分析一下其中的“有事于……”就会发现还有深意。“将有事于西畴”: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将要到田里去开始耕种”[4](P832)。可是“有事于……”却是一个值得注意的字眼,联系古籍中“有事于……”的使用环境和场合,就会体会到陶渊明借用这个词组,绝不是信手拈来的无意之笔。简体印刷的书籍中“于”、“於”不分,《左传》中是分开的,《左传》中“有事于……”共6例,都用于古代诸侯国国君的重大活动:祭祀或战争,《论语》“季氏将有事於颛臾”中“季氏”虽不是国君,但他那时是鲁国的权臣,他比鲁国国君更有权威,所以他可以“有事于……”。陶渊明套用“有事于……”句式,其实是把他下地种田的活动与古代君主的祭祀、征战活动等而同之。

    另外例中“或命巾车”也可再挖掘。按说,“或命巾车”并不难懂,关于“巾车”的注解也没有多大分歧:逯钦立解释是“有帷的车”(郭锡良《古代汉语》);郭锡良解释是“有布篷的小车”。总之,这种车,应是农村普遍使用的,不会是豪华高贵的车子,否则就和陶渊明当时的身份地位不符。其实“巾车”也是用典,《周礼·春官宗伯》有:“巾车掌公车之政令,辨其用与其旗物,而等叙之,以治其出入。”钱玄、钱兴奇编著的《三礼辞典》对“巾车”的解释是:“巾车:职官名。掌王、王后各类车辆及其旗物之等级,管理车辆之配用及收回。车管之长,下大夫,属春官宗伯。”“巾车”作为“命”的宾语,颇有些耐人寻味。

    “或命巾车”的“命”,据郭锡良主编《古代汉语》的解释是:“指套车。”从字面看,这样解释没什么不好,但“巾车”作为“命”的宾语,则有可能指人,所以,在“或命巾车”一句中,至少包括三种修辞手法:一是夸张,即陶渊明把很普通的农用小车说成“巾车”;二是用典,让人想到古代王、王后出行时才可以“命巾车(官名,指人)”;三是双关,“命巾车”既是说“套上有布篷的小车”,又是说“命令掌管车马的官”。

    再就是“或棹孤舟”:这句话中,都把“棹”字理解成词类活用,逯钦立的解释是“棹,划船工具,这里当动词用”。这仅仅是解释它的词汇意义和语法意义,并没有解释它的修辞意义。原来“棹”与“诏”谐音,“棹”与“命”相对,正是借用了“诏”的意义。魏晋宋时期,“啸、笑、效、号”四个韵的字可押韵。通过诗文用韵,也可以把“诏、棹”两字系联起来。潘岳《西征赋》有:“凡厥寮司,既富而教。咸帅贫惰,同整楫棹。收罟课获,引缴举效。鳏夫有室,愁民以乐。”其中“教、棹、效、乐”四字为韵。“诏、棹”两字在魏晋时代,读音很接近,完全有可能用作谐音双关。而且,谐音双关是六朝时期的文学作品中常用的修辞手法,如南北朝乐府民歌中常以“莲子”谐音“恋子”,以“藕”谐音“偶”。陶渊明作为当时的一代文学巨匠,对谐音双关的表现手法肯定很熟悉。“或棹孤舟”的“孤”字,同样耐人寻味,古代君王才可以“称孤道寡”,陶渊明所说的“孤舟”,可以是“孤独的小船”,也可以是“我的小船”。因为他既然可以像古代的帝王一样“有事于……”,自然也可以遮遮掩掩地称“孤”。所以,“或棹孤舟”的“棹、孤”两字,都是双关,“棹”谐音“诏”,“孤”则一语双关。陶渊明生活的时代,和“舟”搭配的动词以“乘、泛、浮”为常用,陶公不用这些常用的动词,偏偏用生僻的“棹”字,是别有一番用心的。

    如果把这几句辞赋中的用典、谐音、双关等修辞手法识别出来,就会发现陶渊明以诙谐自嘲的笔调,表达了他弃官归田之后获得精神自由的畅快心情。他回到了自己的家,就进入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立王国,而他正是这里的王侯,可以用一个王侯的语气叙述他从事生产劳动的过程。试看他又是“将有事于……”,又是“或命巾车,或棹孤舟”,这种气派和风光,不正是封建时代的王侯才能拥有的吗?

    文以载道。语言文字是文学的载体,皮之不存,毛之焉附?没有深厚的语言文字功夫(对《大学语文》的重头戏中国古代文学来说,主要是国学功底),是达不到鉴赏文学的最佳效果的。如果讲授大学语文的同仁都能像上文举例那样多花些心思从平常人容易忽视的词句上“寻间索隐”,教学效果相信是完全不同的。大学生不但不会厌烦,反而还会深受学生的欢迎。如此,在文字语言基本功训练的基础上,更好地进行文学熏陶。岂不更好?用大学文学代替大学语文,有必要吗?如果真要改变名称,不管倡导者初衷如何,客观上将误导广大高校师生:我们的语文水平已经很高,欣赏文学无需很好的语言基本基本功。长此以往,不仅大学生的语言文字能力会每况愈下,整个汉民族的母语水平也必将继续滑坡。

    一代伟人毛泽东曾教导过我们:“为什么语言要学,并且要用很大的气力去学呢?因为语言这东西,不是随便可以学好的,非下苦功不可。”(《毛泽东选集第三卷·反对党八股》)虽然大学生在入学前学了九年的语文,但并不等于就已经学好了。语言文字能力的形成绝非一朝一夕的事,花一辈子的气力去学也不为过。


    【参考文献】

    [1] 夏中义.大学人文读本[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2.
    [2] 郜元宝.大学文学[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 2005.
    [3] 尹康庄,司马哓雯.大学语文[M].汕头:汕头大学出版社, 2004.
    [4] 张诒三.《归去来兮辞》索隐三例[ J].文学遗产, 2005,(1).

    [作者简介] 徐望驾,男,湖南耒阳人,广东商学院中文系副教授,文学博士,研究方向为汉语言文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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