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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博客上的大学语文(《现代汉语再认识》)
【时间:2014/10/12 】 【来源:网络 】 【作者: G2的日志】 【已经浏览3339 次】

 

大学语文王老师给予的资料(《现代汉语再认识》)
2010-04-14 13:49:14

一、韩少功介绍

韩少功(1953—),著名作家。1953年1月出生于湖南。1978年就读湖南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后任职湖南省《主人翁》杂志社;1985年进修于武汉大学英文系,随后调任湖南省作家协会专业作家;1988年迁调海南省,历任《海南纪实》杂志主编、《天涯》杂志社长、海南省作协主席、海南省文联主席等职。现兼任海南大学教授,清华大学当代文学与文化研究学术委员会委员。2002年获法国文化部颁发的“法兰西文艺骑士勋章”。他的中篇小说《爸爸爸》被认为是“寻根文学”的代表作,重要作品还有长篇小说《马桥词典》、《暗示》、《山南水北》《完美的假定》等,另有长篇笔记小说《暗示》,译作《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惶然录》等。《马桥词典》曾获上海中长篇小说大奖,台湾《中国时报》和《联合报》最佳图书奖,入选海内外专家推选的“二十世纪华文小说百部经典”。作品有多种外文译本在境外出版。《现代汉语再认识》是韩少功2004年在清华大学人文学院的演讲。

韩少功是著名作家,不但小说写的好,各类文章也很有影响。近年他尤其关注语言问题,发表了不少论述。本篇是他对现代汉语及其写作“再认识”的一部分。演讲中提出“创造优质的汉语”,这说出了当下知识分子、关心汉语文的人们的心声。他对优质汉语给出的标准是:有很强的解析能力,有很强的形容能力,是智性与感性的结合。在这方面,我们的白话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作者接着先从三个方面谈了汉语的三个特点,提出建立自己的符合汉语实际的语言论述,唤起“语言的自觉”;又分析了眼下的语言危机。讲述生动而有深度。
本文结束时讲的那个有钱的老板的故事,尤其精彩,既使人忍俊不禁,又让人深思不已。作者提醒说,我们都要警惕:不要成为胡言乱语或有口难言的人。我们自己是什么状况呢?真该好好想想。

二、课文理解
这篇课文是是韩少功2004年在清华大学人文学院的演讲,演讲共三个部分:一、走出弱势的汉语;二、来自文言的汉语;三、创造优质的汉语。这里选取的是第一和第三部分。这篇演讲稿通俗易懂,具有较强的可读性。

第一部分,“走出弱势的汉语”,实际上讲的并不是汉语的弱势,反倒是汉语的强势。第一点,字数比英语少得多;第二点,输入速度不比英语慢;第三点,理解起来方便,可以“望文生义”;第四点,语种规模大,有十几亿使用者。这不是汉语的强势吗?按照西方语言学家提出的三项指标,第一项,人口,我们中国没得说。第二项,典籍,我们祖先留下来的典籍浩如烟海。第三项,经济实力,也就是这一项差一点。因此汉语应该有自己的优势。
第二段,“创造优质的汉语”,这一部分告诉我们汉语的确存在着一些问题,现代汉语在语法上,在规范性、纯洁性上都有问题,语法是西方的,并不适合“汉语这只脚”;表述是含糊的,“中国队大胜美国队”,意思是中国队胜了;“中国队大败美国队”,意思也是中国队胜了;而且目前电视、广播、手机、因特网、报刊图书,各种语言载体都在实现爆炸式的规模扩张,语言垃圾到处泛滥。但我们要克服这些问题,“创造优质的汉语”。我们要看到自己的强势。

三、思考讨论题:
1、你觉得汉语在国内目前还有哪些尴尬?为什么对汉语的再认识反而会出现在国外?比如上文所讲过的熊秉明《教中文》。
目前我们国家还存在不合理的教育体制,将英语教育人为地摆在至高无上的地位。而汉语的教学在一味强调专业培养的同时在相当程度上被漠视了,造成很多中国人不会讲中国话,讲不好中国话的现象。如果连自己的母语都被忽视,一个民族是要被灭亡的。大家千万不要认为语言的诞生和消亡是个自然的过程,大家都学过都德的《最后一课》,里面有一句话令人终生难忘:“当了亡国奴的人们,只要牢记自己的语言,就拿到了打开监狱大门的钥匙。”一个民族与其他民族相区别的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它的血统,而是它的语言,以及由此决定的民族文化和民族心理。日本人侵华战争时,就在占领区推行日语和奴化教育,妄图从精神上消灭中国人的意志,成为他们统治下的顺民。法国人认为自己的语言是世界上最优美的,你到法国如果不懂法语,那么你不会受到他们的尊重和欢迎。很多国家都立法保护他们的语言,那些亵渎与破坏其传统和语言的行为被禁止。
向熊秉明等旅居海外的华人之所以以赤子之心对待汉语,可能跟他们身处语言异族有着密切的关系。就像一些运动员所说的,在中国获奖放国歌不一定会流泪,但在外国如果因为自己的努力而奏响国歌的时候,经常泪流满面。当然,无论是海外华人还是为国争光的运动员,他们都有爱国心,这点是最重要的。

2、与其他语种相比,音乐性是其最大的特点。
音节界限分明,语音清脆响亮,加上声调高低变化,朗读起来真可谓抑扬顿挫、大珠小珠落玉盘。汉语汉语语音的音韵美表现在:
1.元音占优势
无复辅音。汉语的每个音节都含有元音,或完全由元音构成,大多数音节以元音收尾,几乎没有辅音音节,更没有复辅音。发音清晰响亮、和谐悦耳。
2.有声调
汉语是声调语言,声调起了区别意义的作用。英语法语俄语都不是。汉语不同的声调能构成平仄对应,使语音抑扬顿挫,富于变化。
因此, 音韵美是汉语基本特征之一,古典诗词更是韵律美的代表
汉语是单音节语言,一个字一个音节,整齐和谐。
例子: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王维《山居秋暝》
3.汉语音节同声、同韵现象很普遍。
同声容易造成双声;同韵容易造成叠韵,且便于押韵。
双声和叠韵
双声:两词声母相同 仿佛 忐忑 伶俐 尴尬 崎岖
叠韵:两词韵脚相同 窈窕 彷徨 烂漫 逍遥 从容
叠字、叠词:也称重言、复字,就是把相同的字叠加起来使用,或将词语重复叠加使用的方法。
如:
胖乎乎 酸溜溜 软绵绵 闹哄哄
散散心 通通气 晒晒太阳刮刮胡子
大大方方 平平安安 红红火火 干干净净
打扮打扮 研究研究 照顾照顾 修理修理
叠字、叠词的运用,增加了汉语的语韵美,可以突出词语的意义,强化词语的形象性,增加某种特殊的情趣。

例:《诗经·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李清照《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凄凄。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古诗十九首《青青河畔草》: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
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
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

乔吉《天净沙》: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
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
停停当当人人。
叠字、叠词的使用可以突出词语的意义,强化词语的形象性,增加某种特殊的情趣。

手机短信:
祝你虎年分分秒秒平平安安朝朝暮暮恩恩爱爱日日夜夜健健康康岁岁年年潇潇洒洒永永远远快快乐乐时时刻刻风风光光生生世世顺顺当当!

3、你认为汉语到底是一种弱势语言还是一种优势语言?
如今的学生往往有一种简单化的思维方式,就是非此即彼,这也许和大学校园里的辩论赛有关系:人性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互联网使人亲近还是使人疏远?科学与人文哪个更重要?应该先成家后立业还是先立业后成家?辩证法告诉我们,任何事情都不会这么简单,都有正反两个方面,都是利弊相权的,汉语也是如此,它既有弱势一面,也有优质一面,我们要克服弱势,发扬优质,我想这也是演讲稿的基本主题。
4、你认为说眼下电视、广播、手机、因特网、报刊图书都是语言垃圾是否以偏概全?目前社会上还有哪些常见的反语法、超语法现象?如何看待?
 答:现在的网络论坛上、博客上,都有很严肃的写作与讨论,并不全是语言垃圾,但是整个社会的确存在这种现象:严肃的写作,好的语言,往往被淹没在这种语言垃圾之中,如果上网,我们就会发现,你想找的信息都淹没在网络垃圾里面,有句调侃的话语说:在网上,你永远可以检索到你所不想要的东西。所以百度、谷歌这些大型检索网站应运而生,成为最能赚钱的网络公司。
 
超语法、反语法现象
语法的变异:欧典地板,真的很德国。
在现代汉语中,副词一般不能修饰名词,但类似如:很雷锋、很男人、很绅士、很阳光等等用法很多。

马东主持的央视三套《文化访谈录》《你听歌,我看词》
歌词里的语言变异现象:
田震《北京之雪》:“快快步”。
陈红《喜乐年华》:“真真情情爱不够”
吴奇隆《转弯》:“天苍苍、路漫漫,人在人海里流着浪,了了断、圆了谎,莫道当时已茫然”
刘欢《胡雪岩》主题歌《去者》:“天降仇敌忾。”
青春散场,一地肝胆,剑煮酒五味
任贤齐:誓言了你,等待了我

5、从语言上来说,什么是文明时代的野蛮人?
“我想,他已经成了一个新时代的barbro,一天天不停地说话,但节骨眼上倒成了个哑巴。就是说,他对自己最重要、最入心、最动情的事,反而哑口无言。事情上,我们都要警惕:我们不要成为文明时代的野蛮人,不要成为胡言乱语或有口难言的人。”文明时代的野蛮人,就是不会用母语来说话的人,不会用母语来描述对自己最重要、最入心、最动情的事情的人。

6、创造优质的现代汉语,和你,和一个普通的中国人,有什么关系?
韩少功认为优质语言一是要有很强的解析能力,二是要有很强的形容能力。前者支持人的智性活动,后者支持人的感性活动。一个人平时说话要“入情入理”,就是智性与感性的统一。创造优质的现代汉语与每一个中国人的关系都十分密切,从个体来说,这是成为文明时代文明人的条件;从国家来说,这也是确定中国人与其他国家平等交流的条件。


附录:对这篇演讲稿的争议:
韩少功对汉语概念的误解
金立鑫

当代著名作家韩少功先生在华东师范大学主办的“全球文化条件下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暑期研讨班上作了一个演讲《现代汉语再认识》,演讲全文在文汇报8月6日第6版上发表。此文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国当代某些文学家对语言的一些误解。本文就其中对语言的一些看法略作点评。

一、对汉语和汉字两个概念的混淆

语言和文字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文字是语言的书写符号,文字并不是语言的必然要素。世界上有4000种左右的语言,绝大部分语言没有文字。在文字产生之前早就有了语言。自然语言的外部符号是语音(能指),语音的所指是概念。一个能指和一个所指合起来是一个语言单位(词或短语)。文字只不过是记录语言单位的书写符号。符号并不是对象本身,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
但是韩少功说:“环视中国的四周,像日本、韩国、越南,以前都大量借用汉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构成了汉语文化圈的一部分,更准确地说,是汉字文化圈的一部分。但随着民族国家的独立浪潮,他们都觉得汉语不方便,甚至很落后,纷纷走上了欧化或半欧化的道路”。上面的话混淆了语言和文字两个概念。
不知道韩少功说的到底是汉语文化圈还是汉字文化圈?如果是汉语文化圈,那么无论是日语还是韩国语和越南语,这些语言中并不包含汉语,因为语言是一个系统,语音、词汇、语法是一个语言系统的必要条件,缺少任何一个必要条件,都不成为语言。日语、韩国语和越南语借用了不少汉字词,但借用某一外语中的词,并不意味着这种语言中包含另一种语言。如果韩少功说的是汉字文化圈,那么日本至今还使用汉字,而且大部分基本词汇是用汉字来书写的,日本本土词和功能词用平假名(假名也借自汉字),外来词用片假名。韩国语废除了汉字书写形态,保留了汉字词,但是并没有采用欧化的拼写形式,他们采用的是自己开发的独特拼音形式。只有越南语保留了汉字词,采用了欧化的拼音形式。因此韩少功说他们“纷纷走上了欧化或半欧化的道路”不是事实。
韩少功在语言和文字两个概念上的模糊还表现在下文中:“我们中国人自己不久以前对汉语也是充满怀疑的,甚至完全丧失了自信心。早在民国时期,国民党政府就成立了文字改革委员会,提出了拼音化与拉丁化的改革方向”。我们不知道中国人什么时候对自己的语言怀疑过,甚至丧失了自信心的。一直以来,中国人都认为汉语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
(尽管所有民族的人都会这么说)。从来没有人说过汉语不好。韩少功说的应该是“汉字”而不是汉语。韩少功还说“汉语到底应不应该拼音化和拉丁化”,其中的“汉语”全都是“汉字”的意思,而不是汉语。好像韩少功并不知道汉字和汉语是两回事。这种概念的混淆和误解在韩少功下面的表述中进一步得到印证:“有人说汉语的末日来临,因为汉语的键盘输入速度比不上英语”。这里不应该说汉语和英语的输入速度,而应该是相对打字机键盘而言的方块汉字和拉丁字母的输入速度。假定汉语使用的是拼音文字,韩少功是不是要说,汉语的输入速度与英语的输入速度一样了?
把汉字和汉语互相混淆的其实不仅仅是文学家,国内有些语言学家也会犯这样的糊涂。例如有些语言学家所提倡的“字本位”研究理论,认为“字”是研究汉语的最基本单位。认为词是由字组成的,句子也是由字组成的,因此可以通过字来解释词、解释段语、解释句子。这也是不区分文字和语言之间的关系的结果。虽然对这种理论肯定的学者不多,但毕竟是专业人士提出来的,体现了这两个概念确实容易混淆。看来我们要反复强调:语言是第一位的,文字是第二位的,文字并不是语言的必要条件。

二、语言跟着文字走吗?

《现代汉语再认识》中有一个观点:存在一种语言跟着文字走的语言,或者“以文字为中心的语言”——汉语。
我们假定真的存在这么一种跟着文字走的语言,以文字为中心的语言,也可以假定汉语就是这样一种语言。那么在汉字出现之前,汉语在哪里呢?韩少功先生的意思是不是,应该先有汉字,然后有汉语?韩先生的第二个小标题是“来自文言的汉语”,也就是说汉语来自文言。这个提法有些意思,我们略作分析。
韩少功的一个论据是“古汉语叫‘文言文’,‘文’在‘言’之前,主从关系表达得很清楚”。我们相信韩先生不是在开玩笑,但是凭着“文言文”这个词的语素排列顺序,我们就能断定“文”在历史上比“言”更早吗?或者“文”比“言”重要吗?按韩少功先生的语言学切分,这个“文言文”应该切分成“文/言文”,因为只有这样的切分才能构成韩先生所说的“文”在“言”之前。然而,任何一位接受过大学《现代汉语》教科书结构分析训练的大学生都不会做出上面的切分。“文言文”的结构切分只能是“文言/ 文”,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书面语”。按韩先生的切分,是不是要切分为“书 / 面语”而不是“书面 /语”?说到主从关系,汉语中的偏正结构恰恰是偏在前,主在后。比如定语在前,名词在后(以名词为主);状语在前,谓词在后(以谓词为主)。而不是韩少功先生认为的主要成分在前面。
韩少功说,“古汉语叫文言文”,他不知道古汉语和文言文是两码事,文言文是古代书面语,古代书面语仅仅是古汉语的书面形式,而并不包括口语形式,说古汉语就是文言文是混淆了书面语和语言之间的关系。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要笑。专业外人士谈专业问题免不了要被专业人士笑。韩少功说“一个‘吃’字,上古音读qia,中古音读qi,现代音读chi”,从上下文看,我们可以认定韩少功用的是“拼音字母”来拼写的上古音和中古音。请问,韩先生的上古音和中古音是哪儿来的?根据何在?我们现在所写的“吃”原来有两个,一个是口吃的“吃”,另一个是吃饭的“喫”。口吃的“吃”上古音声母为k,韵母元音为后高元音,入声,不是qia,中古音的“吃”也不是韩先生所说的qi,而是居乞切,见母,迄韵,入声。高本汉和王力都拟定为k声母,韵尾有t结尾,接近于kit,跟韩少功先生的“拟音”相差太远。而吃饭的“喫”在历史上是后起的,没有上古音,只有中古音,溪母,锡韵,入声,按中国社会科学院郑张尚芳先生的拟音为k'ek(以上所有音标因限于计算机操作系统字体问题作了简化处理)。所以,专业外人士谈专业问题,请慎重!外行领导内行也请虚心、慎重。
韩先生说,“十八世纪以后的现代工业文明浪潮的到来,汉语也表现出僵化、残缺、不够用的一面”。一般认为,任何一种语言都是一个自适应系统,任何一种语言都能满足说这一语言的群体所要表达的概念或命题。就语言的表达来说,它是一个自足的系统。并且它能够在与对客观世界的表达之间保持平衡,随着客观世界的发展而发展。至于韩先生所说的“现在的白话文粗糙了”“汉语中的很多动词正在失传”,这不是语言的问题,这是使用语言的人的问题。语言提供了可以表现所有风格或语体的手段,它是中性的,它本身并不存在粗糙或高雅的区别,高雅或粗糙是使用语言的人所表现出来的取向。这是“言语”的问题,而不是“语言”的问题。语言和言语的区别早在索绪尔的时代就已经做了区分,不过时至今日,似乎还是有不少学者对此并不十分明了。

三、谁必须对语言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韩先生说,一种优质语言要有很强的解析能力,要有很强的形容能力。而“现在的白话文粗糙了”,我们正处在一个“语言危机的时代,是语言垃圾到处泛滥的时代”。我们要指出的是,语言是一套工具系统,它可以适应这个社团的任何表达需求,所谓的解析力和形容力,任何一种语言都能自我满足。解析力和形容力的强弱与语言没有关系,这不是语言的问题,而是使用这一语言的人的责任,是推动和创造这一语言的表现手段的群体的责任。
如果说某一语言“垃圾到处泛滥”出现了“语言危机”,这也不是语言的责任,这是使用这一语言的群体的责任。现在我们要推出一个人所共知的命题: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文学的责任之一在于推动语言的发展,创造新的表现形式。世界上所有影响强大的语言背后都有一批杰出的文学家的支撑。例如英语中的乔叟、莎士比亚、狄更斯、拜伦、雪莱、哈代,法语中的巴尔扎克、雨果,西班牙语中塞万提斯,汉语的曹雪芹、吴承恩等等。如果一定要如韩少功先生所说的现代汉语白话文粗糙了,正处在危机时代和垃圾泛滥的时代,那么其中大部分的责任必须要由包括韩少功先生在内的中国现当代作家和媒体来承担。是中国的某些文学家们没有负起应有的责任,部分人甚至污染了中国媒体,污染了中国文学,污染了电视广播语言,以致污染了使用汉语的社会民众,社会民众不但没有得到他们的正确引导,相反却受到了他们的污染,以致出现了韩先生所说的“危机”和“垃圾泛滥”(顺便说一句,韩先生的中篇小说《爸爸爸》的篇名就是一个结构奇怪的例子)。
韩少功说“‘中国队大胜美国队’意思是中国队胜了;‘中国队大败美国队’意思也是中国队胜了”他批评说这是“非语法、反语法、超语法”。一个文学家似乎不该对语言专业上的问题做出理论判断,这不该是文学家的义务,遗憾的是,如上面我们所讨论过的,专业外人士谈论专业问题甚至领导专业工作的情况在中国屡见不鲜。这对专业建设不是一件好事情(推而广之,对建设国家也一样)。然而,中国不少所谓的文学家却喜欢谈论语言学专业的问题。请分析下面两个句子:(1)中国败了;(2)中国队胜了。谁胜谁败?问题是动词,“败”这个动词属于一种类型,凡是这种类型的动词带上宾语,宾语是这个动词的主体。类似的结构还有:老张跑了媳妇、王冕死了父亲等等。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或社团都不可能容忍自己的语言中会存在非语法或反语法的结构存在!这也不是一种自觉行为,非语法、反语法的现象不可能在一个语言系统中存在,它会受到普遍语法的抵制,绝对进入不了任何一个语言系统。例如下面这个真正的非语法、反语法的例子:思想睡觉绿色的狂怒。任何一种语言都不会接受类似的“结构”。
韩先生说汉语“成语典故的巨大储存量,其他语种无法与之比肩”。不知道韩少功先生懂得多少语言?怎么就知道其他语言中就没有成语典故,或者成语典故比不上汉语?说汉语一个成语就是一个故事,而这种现象在英语中也多的是。限于篇幅我们略举几例:apple polisher(马屁精),to pass the buck(推卸责任),play possum(装死),hand writing on the wall(气数已尽),bell the cat(危险行动),ax to grind(别有用心),我们很难从这些字面意思推出它们的真实含义,因为这些英语中的成语也都是一个个故事,这样的例子在英语中也数不胜数。无论是专业外人士还是专业人士,当我们在做一个结论之前,应该先做一下调查,以事实为依据,这不仅是一个法律原则,而且也是任何负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人(学者、教师、领导等等)所具有的基本素养(更不用说媒体更应该慎重了)。

对金立鑫批评的简要回应
韩少功

朋友传来网上一篇金立鑫先生对拙说《现代汉语再认识》的批评。我很高兴又一场关于汉语的讨论可以展开。看得出来,金先生是一位语言学家,其专业知识给我许多启发和指导,令我感谢和敬重。但很多问题可能还需要心平气和的讨论:
约定
任何对话都需要基本语义约定,否则就会打乱仗。比如我们说人是能劳动的,就一定暂时排除了重残者、婴儿等等;我们说人是高智能生物,就一定暂时排除了植物人、痴呆者等等,所以大家说到“人”,才不会说岔。同样的道理,我们说“语言”,有时独指口语,有时兼指语言与文字,而且以后种情况为多。“汉语写作”、“汉语阅读”、“华语文学”、“华语媒体”、“语言学家”等通行说法即为其例。我的演讲从此例,恐听众大意,还特别在开始处约定:“汉语,在这里指的是汉文、华文或者中文,是中国最主要的文字。”金先生无视这一约定,批评我多处混淆了汉语与汉字的区别,我只能感到无奈。其实就在他自己短短的文章里,他也大量使用“日语”、“韩国语”、“英语”、“语言学家”、“汉语的发展”一类,几乎俯拾皆是,也都是以语代文,或者以语兼文的,岂不是自己也在参与“混淆”?比如照他自己定下的规矩,“日语”怎么可以借用汉字?应该是“日文”吧?字同音异的现象是不是被说反了?
全文
金先生批评我演讲的“全文”,这不是事实。他所提到的《文汇报》刊载部分,只是编辑做的演讲摘要。演讲的全文发表在2005年的《天涯》杂志,收入我的《大题小作》(2005)一书,并在很多网站刊载。如果金先生看过全文,有些问题可能就不会提出来了。比如他有一大段强调英语中也有成语,这其实是我早已说过的。我在演讲全文中只提到汉语(再次约定:指汉语文,主要指汉文)历史悠久,几千年没有中断,所以成语的存量特别巨大,形成了汉语的相对特色之一。其实这是译员和译家们大多能感受到的事实。

否定汉语
金先生断言:“从来没有人说过汉语不好。”意思是我说很多中国人对汉语失去自信心纯属事实编造。可是,知名语言学家潘文国先生证明:“在中国出现了长达一个世纪的、举国上下对本民族文字(往往还波及本民族的语言)大张挞伐,非欲去之而后快,以‘走世界各国共同的拼音方向’这种世界历史上罕有其匹的现象。”(2002)直到几年前,读书界知名的《书屋》杂志还在头版头条位置发表长文,宣布汉语是一种腐朽的、落后的、愚昧的语言。如此等等,金先生莫非有所不知?

欧化与半欧化
金先生说:“韩少功说他们(指东亚各民族国家的文字)‘纷纷走上了欧化或半欧化的道路’不是事实。”那么事实是什么?我说的欧化与半欧化,意思很明显,是指那种向欧洲表音文字靠拢的拼音化与拉丁化。这有越文的拉丁化为证,韩文的拼音化为证,日文的拼音化成分大增为证,汉字改革一直尊奉的“拼音化、拉丁化”方向为证——这里还暂不说词汇、语法等方面援欧入亚的大量现象。难道这一系列变化不是变化?不是“欧化或半欧化”?而是非洲化?中东化?抑或本土化?

喫的读音
金先生说:“‘喫’在历史上是后起的,没有上古音,只有中古音……”这一说法也许有据。但上古人一定是要吃的,一定是要用语音表示吃的。既然“喫”的读音在中古以后有变,为什么变化之前就一定无变?上古人诚然可以“食”,但北人南人是否都说“食”?……这些至少可以存疑。笔者在大学时代师从的知名语言学家吴启主先生根据湘方言的田野调查,发现读音为qia2的“喫”在南方民间大量分布(即很多写作人书录的“呷”),曾推论“喫”有上古音,为qia2,到中古才书面化。这一说可能有点大胆,但至少不是完全无稽。金先生只是依据至今不无争议的拟音成案,断定上古人不言“喫”,可能稍缺学术容异之量。更重要的是,我举“喫”为例,只是要证明音变字不变的汉语一大特色,证明“文字不一定跟着语音走”的另类规律,那么有中古和现代的两音为证已经足够。这才是不应避开的讨论重点。

语言霸权
金先生搬出了索绪尔,强调口语先于文字,“文字是语言的书写符号”等等。这可说是部分的真实。但据我这个行外人所知,索绪尔只是针对欧洲的语言状况作出理论总结,曾明智地指出汉字是另一码事,“这个符号(指汉字)却与词赖以构成的声音无关”。(1916)从那以后,著名哲学家德里达(J·Derrida)、著名语言学家哈里斯(R·Harris)等等,都对索绪尔的语言中心论进行过激烈批评,更反对仅仅把文字当作语言的书面符号。我国的第一部普通语言学著作的作者胡以鲁先生,对中西文字的区别也有清醒看法:“(汉字)缘何而自然发生乎?曰绘画也而适于用,习用之而形态简略,遂发达而为文字耳。故吾国文字发生之当时,代表事物之本体,非直接代表声音也。”(1923)再举个日常语言的身边例子,就说一、二、三、四吧,这些字在全中国各方言区范围内一字数音,一字数十音,那么这些字是对哪一种语音的记录?能记录得过来吗?中国人常见的读“别字”现象,难道不也是知字不一定知音的“文字主导”法则(笔者语)在显现?

语法霸权
金先生称:“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或社团都不可能容忍自己的语言中会存在非语法或反语法的结构存在!”(似删除最后两字才较为通顺)这种语法中心论的强硬传统立场,虽已受到越来越多的怀疑,但他仍有坚持的权利。不过,“不容忍”的标准是什么?谁是语法的最高立法者?仅就汉语语法而言,马建忠、王力、吕叔湘、赵元任、高名凯等语言学权威从来意见有异,各法不一。力求达成共识的努力也一再受挫,1950年代的全国“暂拟系统”,1980年代的全国“试用提要”,都遭到较为广泛的怀疑和争议。合此法者,可能“非”彼法和“反”彼法也。合彼法者,可能“非”此法和“反”此法也。金先生要依据哪门哪派之法来裁决“不容忍”的对象?包括裁决上述一句最后两个字的可“容忍”与否?即便今后有某种绝对统一之法(其实永不可能),从动态和发展的辩证观点来看,成法也并非一成不变,不可一劳永逸,总是被各种“超语法、非语法、反语法”(笔者语)的语言实践所推动,得到一再的调整和改写。那么在新法达成之前,所有为旧法不容的语言新现象(不包括无谓的胡言乱语),不就是“超语法、非语法、反语法”的创新有理吗?没有这种创新,不断发展的语法何来?天上掉下来的?

资 格
金先生认为谈语言理论“不该是文学家的义务”,这可能过于傲慢。文学家天天写字,只能在个别语言学家的指挥下“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么?陈寅恪、钱穆等史学家可以对语言学界很多主流性说法摇头,文学家就只能紧跟和拥护这些说法么?当今非西方的各种本土经验需要突破遮蔽,需要合身的理论描述。即便在西方,经过几个世纪以来对逻各斯主义传统的反思,现代科学成果和现代人文成果大量涌现,理性至上主义、逻辑至上主义、语法至上主义(语法是理性与逻辑在语言中的体现)等等神位已经动摇。很多学术成规,包括语言学的成规,不再自动有效。可惜的是,诸多思想新营养倒是一直被某些语言学家拒之门外。金先生说“专业外人士谈专业问题免不了要被专业人士笑”,又说“外行领导内行也请虚心、慎重。”这都是有益的提醒。我并没有想要“领导”他,更知道像这样的讨论不可能短期内形成共识,谁都不可能轻易说服对方。但金先生如果多看看中外语言学界的情况,就可知道他并不能代表语言学界(再约定:指语文学界),而且他面对着一个行内和行外大大的“他们”,不光是韩少功式的几个“外行”。
所以批评应冷静说理,应尊重不管是不是同行的一切对手,不必一口恶气撒到他大为不屑的“中国现当代作家和媒体”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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