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按：1999年，《熊秉明的艺术——远行与回归》巡回北京中国美术馆、上海美术馆、云南昆明市博物馆等地展出，这一篇“秉明的话”似乎应该是作者自拟的前言。“1947年……游子之心”这段话则应该是《中国艺术》杂志的按语。
1947年熊秉明先生远离祖国到法国求学，一别竟历50余载。展览会上的这一段段诗文，让我们更加理解这位作为哲学家及艺术家的长者对于人生和艺术的追求，也使我们读懂一颗游子之心。
十年以前我站在黑板旁边
说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黑板
这是粉笔
我是中国人
九年以前我站在黑板旁边
说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
八年以前 七年以前 三……
昨天我站在黑板旁边
说了一遍又一遍
我究竟还有多少中国人呢?
我似乎一天一天更不象中国人了
我似乎一天一天更象中国人了
但是有一件事我的确知道的
我的头发一天一天从黑板的颜色
变成粉笔的颜色
而且象粉笔一样渐渐短了断了
短成可笑的模样 请你告诉我
我究竟一天一天更象中国人呢
一天一天更不象中国人呢
这是黑板 这是粉笔
我是中国人
你来了，我能赠给你什么
你来了 慢步着
低思着
你牺牲了你生命的
这一分钟
倾着友好的耳
眼睛闪着
好奇的火
心在敲 而我
只是一面破旧的镜
以我的全力
以每一块碎片
歌唱你
不正统
不古典
没有斑斓的
卫道的
大旗与教条
没有鲜丽的
荒诞
前卫
媒体和广告
如此只如此
此念与无念
你是真纯的
我就把这杯水奉献
给你
我也只有这杯水了
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已经
污染了 变形了
都是冒牌品代用品
用谎话对话 用毒牙接吻
我把这杯水奉献
给你
清冽的……可是它呢
它果真是清的纯粹的?
你问
那么净化它吧
以你的心
但是你的心
你是智者
嚅嗫出一些预言
预言使你惶恐了
你是画家
涂抹出一些未尝见
的形与色
未尝见的形与色
被你自己撕掉了
地边饮水的鹿
看见头上新生的角
跃起逃窜了
他们有
太多的汽车
太多的录音机录影机
电影机电视机
大哥大和电脑
太多的钞票发票股票
太多的唱片幻灯片电影片
太多的消费世界的美妙
他们还缺少什么呢
缺少一点
空白吧
缺少一点缺少
缺少一点小小的饥饿
和渴
他们展览
他们宣传
展览他们的野心
宜传他们的恶心
他们在自杀
死的是我们
啊 观众朋友
你那么喜欢戏剧性的
展出
你参加过那么多轰动一时的
事件艺术
你买过那么赚价的
让画家饿死穷死吐血死
的杰作
你赞美过那么多的愚蠢
和谎骗
亲爱的观众朋友
你仍然在导找新的更新的
更更新的
那么 让你瞧
这里有一幅画 见所未见
闻所未闻
是给瞎眼的人看的
不是展览
血不够
也不借胭脂的红
花落完
也不洒茉莉的香
就是这个样子
太暗谈了
太土气了
原谅吧
献给你
原样的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