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目前,高校普遍开设《大学语文》课程,但其目的或过于笼统,或功利性过强,由此,其教材的编写、教学方法都带有很大的盲目性,致使其最终教学效果欠佳,多流于形式。如是,我们必须端正思路,重新审视《大学语文》在高校中的正确地位。
关键词:大学;语文;改革
一、现状:大学生语文能力低下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语文课只是作为初级、中级教育的必修课程普遍存在于小学、中学教育中。20世纪80年代,它开始进入高校,称为《大学语文》。
高校引入《大学语文》的初衷,主要是针对高校非文学专业大学生语文能力(尤其是读写能力)的下滑,尤其是理科大学生,其读写能力已下滑到不可容忍的地步。正如当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前苏联著名物理学家达·朗道一样,尽管他是自然科学天才,但其语文水平却极其低下, 10年级高中毕业,面对“评普希金《叶甫盖尼·奥涅金》中的达吉雅娜形象”的作文题,只能挤出一句话:总而言之,达吉雅娜是一个讨厌的女人。
如今,不少大学生的语文能力也比达·朗道好不了多少,硕士生、博士生不会写论文已不是新闻,本科生不会写自荐书、求职书也非个例。除此之外,大学生的文学素质、文化素质就更不敢恭维。他们普遍缺乏基本的认识能力、分析能力、判断能力、审美能力,以及语言表达能力。但是,开设《大学语文》课程之后,是否就能解决语文水平低下的现状呢?
二、从教材内容看开设大学语文课的目的
时至今日,为何要在高校开设《大学语文》课程,依然是一团混沌。有人说,是为了提高大学生的文化素质;有人说,是为了提高大学生的语文读写能力;有人说,是为了提高大学生的文学修养;还有人说,以上目的兼而有之。
究竟是何目的,如何实现这一目的,我们先来看看《大学语文》教材的内容设置。从表面看,《大学语文》教材的基本思路与中学语文同出一辙,并无任何本质差异。其基本结构是按文体分类:议论文、记叙文、小说、诗歌、戏曲……文言文成为全部课文的重头戏。此外,附录中罗列了一些文学知识。这类教材多如牛毛,但万变不离其宗。如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大学语文》教材的整个编撰体例完全是混乱的。笔者随手翻阅,发现有如下四种:
(一)按文体编撰
其代表是徐中玉、钱谷融主编的、由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的《大学语文》,上世纪90年代曾风行一时。此教材分为五个部分:
1.论说文14篇,附论说文的特点与写作
2.记叙文14篇,附记叙文的特点与写作
3.诗词曲赋29篇,附诗词曲赋的特点与写作
4.小说8篇,附小说的特点与欣赏
5.附录7篇,主要由文学史和语法知识构成[1]
从论说文、记叙文两单元来看,这种以文体编排的教材,其教学目的,似乎是为了让大学生熟悉常用文体的基本写法,提高大学生的写作能力。但是,诗词曲赋和小说两单元,则是以提高大学生的文学素养为目的。而附录中的语法知识,则又似乎回到了中学课本中的语文教学内容。
这一思路的根本问题是:什么是语文?其基本含义是什么?语文课程的目的是什么?
从某种角度看,上述分类似乎是将语文作为提高写作能力的手段,让大学生适应和掌握各种常用文体,进而能运用这些文体知识进行有效的写作。然而,非文学专业的多数大学生难道要去学习写作诗歌、小说、剧本吗?况且,为什么不选择更多的日常生活、工作中常用的应用文体,如调查报告、申请、通知、广告、合同、演讲辞?如果是将语文作为提高大学生的文学欣赏能力的手段,那么,选择甚多的议论文有何意义?况且,为何不选择更多的经典文学名著?就像前苏联学校中的文学课本那样。
(二)按时代顺序编撰
如吴跃平、晏培玉主编的、重庆大学出版社出版社的《大学语文》。此教材分为9部分:
1.先秦文学9篇,附文体鉴赏知识:散文
2.秦汉文学5篇,附文体鉴赏知识:汉赋
3.魏晋南北朝文学4篇,附文体鉴赏知识:文学评论
4.隋唐五代文学9篇,附文体鉴赏知识:诗歌
5.宋代文学6篇:附文体鉴赏知识:词
6.元明清文学4篇,附文体鉴赏知识:古典小说
7.近代以来的文学16篇,附文体鉴赏知识:武侠小说、网络文学
8.外国文学6篇
9.自读课文15篇[2]
此种教材给人的印象,是让大学生熟悉中国文学史,以提高大学生的文学素养为目的。但问题在于,其编排体例又兼及到常用文体,如散文、诗、赋、评论、小说,编者似乎依然没忘却提高大学生的写作能力,但是,《大学语文》课真能同时承担这双重任务吗?整个教材的编排,缺乏重心,思路不明朗,那么,它如何能有效地贯穿在教学中呢?
(三)按阅读和写作两部分编撰
如孙昕光主编的、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大学语文》,此教材分为两大部分:
阅读部分
1.记叙文9篇,附单元综合训练:快速阅读的方法
2.议论文9篇,附单元综合训练:精读的方法
3.诗歌9篇,附单元综合训练:朗读的方法
4.小说戏剧8篇,附单元综合训练:创造性阅读的方法
写作部分
5.写作基础知识概述
6.立意与选材
7.构思与布局
8.文体与表述
9.语言与风格
10.修改与文风[3]
此种教材的目的,显然是以培养大学生的写作能力为主,兼及提高大学生的阅读能力。但问题在于,提高什么文体的写作能力?如果是为了提高记叙文、议论文的写作能力,为何要配上快速阅读和精读方法,须知这并不能集中解决上述两种文体的写作能力;而诗歌、小说戏剧单元,则与培养大学生写作能力关系不大,只能有助于培养大学生阅读欣赏水平,比如朗读,简直就是为欣赏诗歌而设置的了。
(四)按人文内容编撰
如徐中玉、齐森华主编的、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大学语文》,此教材分为13部分。
1.以民为本7篇
2.心怀天下10篇
3.和而不同8篇
4.品格修养11篇
5.社会人生14篇
6.人情世态14篇
7.乡思亲情11篇
8.爱情婚姻11篇
9.人物风情10篇
10.咏史怀古7篇
11.写景记游12篇
12.论学品艺9篇
13.附录4篇[4]
此种教材别出心裁,目的是为了提高大学生的文化素质,培养大学生的人文精神。但这一目的更加难以界定。提高文化素质,至少应当包括哲学、历史、伦理、艺术、科学等方面,仅仅开设语文课能够实现这一目的吗?况且,既然重心放在思想文化素质方面,为何要大量选入高深难懂的文言文?为什么不直接选用思想明白清晰的白话文?
由此可知,《大学语文》的教学目的几乎没有一个清晰的思路,统一的标准,呈现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状况,这对《大学语文》课程的具体教学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三、以文言文为主的思路
《大学语文》中的范文,文言文占绝对优势。但编撰者为何对文言文情有独钟?其教学效果如何?
如前所述,如果大学语文是以提高大学生的写作能力为基本目的,那么,对文体基本特点的把握,就十分必要,尤其是文章结构如何展开,如何运用多种表现手法。我们不否定,文言文中有不少经典范文,况且,其语言表达更具有民族特色。但是,文言文存在着语言障碍。事实上,在大学语文教学中,由于绝大多数文章皆为文言文,故教师在教学中不得不将主要精力放在疏通字、词、句上,将大学语文课一变而为古代汉语课,而真正花在分析文章内容、结构、表现手法等方面的时间和精力并不多。如此,无论大学语文的目的是为了提高大学生的写作能力还是为提高大学生的文学、思想文化素质,事实上都无法实现。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国家教育部并未规定全国高校使用统一教材,故各种自编教材汗牛充栋。同时,为了表示自己不同于其他教材,在选择范文时,便有意避开已经被入选的文章,而那些千古传颂的经典文章不久就被挑选完毕。如此,新的大学语文教材便费尽心机,专门挑选人们并不熟知的文章,以表现自己的独立性和创造性。这样的文章不用说已不够经典,教师和学生都十分陌生,不但增加了学生学习的难度,同时也增加了教师备课的难度。
就思想内容而言,文言文中尽管有不少精华,但其基本立足点因受其时代的局限,不可避免地带有专制制度的烙印,其忠君思想、尤其是愚忠思想,缺乏基本的人文精神,如民主、天赋人权、科学精神、怀疑与求证等,用此种文章作为大学生人文素质范本,难免会产生不少负面影响,更可怕的是潜移默化。如果仅仅是用作提升大学生的人文素质,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的、夏中义主编的《大学人文读本》(共三册,包括人与国家、人与自我、人与世界)则非常成功,其中,没有一篇文言文,皆中国现代和欧美人士的经典文章,如《人与自我》中,包括10章,它们依次是:大学:人文精神的旗帜,人生须活出意义,回到日常,超越日常,心灵因博大而悲悯,青春·性爱·身体,婚姻·家庭·代沟,我是女性,但不主义,角色的自期与自律,直面苦难的勇气,生与死的对话。其中的作家包括雅斯贝尔斯、怀特海、德里达、罗杰斯、马斯洛、爱因斯坦、弗洛姆、霍克海默、康德、波伏娃、韦伯、克尔凯戈尔、叔本华、屠格涅夫、马丁·路德·金、阿德勒、罗素、加缪、蒙田、尼采、贝多芬、茨威格、戴高乐、王国维、牟宗三、蔡元培、鲁迅、胡适、马寅初、冯友兰、傅雷、王小波等。夏中义在总序中道:“大学人文教育之长期缺失,实为结构性缺失。”[5]刘锋杰在《本卷导言》中也言:“若问我,当今中国大学教育缺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说:缺失人文教育。”[5]
就写作方法而言,现代记叙文、论说文相比古代文言文而言,内容更加丰富,因而文章写作手法更加多样,结构更加细密,富有变化,也更加符合现代人的写作习惯,因而,若要学习写作,现代人的文章更具有现实性。选择现代文章,逐层分析,对提高大学生的写作能力更具有现实性。例如,在《大学人文读本》中,就选有大量论证严谨的文章,如《人与世界》中,曼德拉的诺贝尔获奖演说、哈维尔的《论国家及其未来地位》、哈耶克的《民族自由与个人自由》、布罗代尔的《为市场定位》等。[5]
由此观之,从教材角度看,《大学语文》的教学目的与教材定位还存在着严重问题,以文言文为主的编撰思路存在着不少问题,如此进行教学,效果可想而知。
四、教学与师资
事实上,大学语文课程进入高校,并非一种教育理念的必然结果,而是一种处理现实问题(大学生读写能力、文化素质低下)的临时措施,故多数高校,尤其是单纯的理科院校并不重视。中国高校以文理分类,文科重文轻理,理科重理轻文。大学语文被定义为文科课程,理科诸专业,如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工程、计算机、机械、建筑等对其皆不感兴趣,即便是文科诸专业,如历史、哲学、经济、法律、外语等,对大学语文课程也不感兴趣,而文学专业则又认为大学语文太浅显和太杂乱。这样,大学语文初进高校便遭此冷遇和尴尬,成为高校中的二等或三等公民。
要设置此课程,就必然要设置教学人员,试想,在理科院校设置几名大学语文教师,有如在人流涌涌的大城市中安置几只小猫,实乃孤掌难鸣。他们永远被定位在无关轻重的辅助地位,十分压抑,甚至十分滑稽。而在学生心目中,大学语文甚至比政治、体育课更乏味。政治课对考研多少还有一些用处,体育课至少可以强身健体,但大学语文很难立竿见影。
另外,担任大学语文课程的教师,有点高不择低不就的味道,高校中专业区分非常重要,这不仅关系到教师的科研工作,更关系到他们评定职称。然而,大学语文属于何种专业?如果让文学专业的教师来担任大学语文的教学工作,他们会嫌太浅显,对自己的专业长进十分不利。如果设置大学语文教研室,任课教师又很难将其作为自己的专业。这样,大学语文走进高校便面临着缺乏师资的可悲局面。如今,课程在进行,但真正有敬业精神的专业教师却难以寻觅。
教师对该课程缺乏热情,教学思路与教材又是如此问题重重,学生对该课程更是敷衍应付,这就很难要求教师去钻研教材,探索教学方法,全力以赴地工作,即便教师十分卖力,也难以扭转此尴尬局面。
这样,在具体教学中,教师只能穷于应付,成为现有教材的奴隶,具体而言,就是淹没在众多的文言文中,疏通字句,串讲课文的内容,将大学语文变为古代汉语。这样,学生既不能深入理解课文中的思想情操、人文精神,又不能深入理解课文的层次结构,主题的深刻含义,写作手法的得失,语言风格的特点,一句话,不能真正从中学会写作,提高自己的阅读与写作能力。众所周知,大学语文进入高校已二十余年,但大学生的读写能力并未见明显提高,且有一代不如一代之势。如此,如果我们不认真反思,寻找出问题的症结,则大学语文教学最终只能成为高校教学中的一个可有可无的点缀。
五、结语
综上所述,高校中开设的大学语文课程,至今思路混乱,教材庞杂,其在高校的地位卑微,教学中问题不少,实际效果则令人大跌眼镜。如此下去,其前景堪忧。如果我们不正视这一问题,不及时寻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改变现有的不良状况,大学语文最终将形同虚设,惨遭淘汰,而当今大学生所欠缺的文学、人文素质、读写能力,则无法得到合理的地解决,这也将影响到我国大学生的整体素质,以及我国高校的快速发展。
改变高校大学语文教学迫在眉睫!
参考文献:
[1] 徐中玉,钱谷融.大学语文[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1988.
[2] 吴跃平,晏培玉.大学语文[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 2003.
[3] 孙昕光.大学语文[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3.
[4] 徐中玉,齐森华.大学语文[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5.
[5] 夏中义.大学人文读本.人与自我[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2.
[责任编辑:张秀文]
作者简介:郝原(1954-),男,重庆人,四川外语学院中文系讲师,研究方向:文艺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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