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何姚,已经九岁,兴趣芜杂,没有定性。小时牙牙学语,不守语法,不成片段,老爸录之如宝,以为真诗也,拿去投稿,频频发表。不料入学以后,语言大有长进,每做诗,便作老成状,云“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老爸兴趣索然,不再记录。
忽然热衷画画,参加学校美术小组,又不知于何时参加何种比赛,捧回奖状,赫然盖着国家艺教委大印,档次在老爸之上。正在欢喜,忽一日说不报美术小组了,改学书法。
书法云云,老爸向来执有成见,以为龙飞凤舞,未必实用,况今后敲键盘多于握笔,书法如何并非紧要,老爸字就缺少训练,不上品位,岂又误了教书评职称(这末一点自然不便明言)。无奈何姚人小鬼大,当场揭穿,更以狐狸与酸葡萄作比。
为避酸葡萄之嫌,书法就书法吧。何姚乃学书,老爸乃不得闲。
单是那文房四宝,便不太搞得掂。先买毛笔,开始小了,后又大了,最后老师送她一支,于是正好。再购字帖,要颜真卿的,这个知道,不料又差了岁数,说六十六岁的不对,要四十四岁的。幸好今人发明了墨汁,免去墨与砚台之累。
教书法的老师姓吴,小女视之若神。四十岁的大汉,教八、九岁孩子写字,仿佛做着安身立命的大事,煞是凛然。学生写,他也写,有时是示范,有时是自娱,两堂课下来,写了不少。小女分得一张,拿回家来,以示老爸,说比你好吧?自然要好。或曰猜猜看这笔叫什么?原来是飞白。更多次是擎了自己的回来,说这一张老师说有进步,那一张老师在教室里展览了,摇头晃脑,得意非凡。
老爸自然喜欢,想小小年纪,日日早起晚睡,酸眉苦脸,读书读得这般辛苦,难得有了这一样兴趣爱好,虽说是课外的,然推论开去,读书也能若此,还怕学不好吗?
何姚临帖之余,即兴涂鸦,四格一行的大字纸,写“明月千里/日出霞光/夜晚无日/白天无月/春秋两时/全部都好”。七格一行的小字,写“春天花儿开满园/夏天荷花开满塘/秋天桂花开满树/冬天梅花不怕寒”。写毕,自言“古诗二首”。
有时蘸着余下的墨汁作画,起笔收笔,一如写字,细腕抖抖,线条颇具情趣。一日作两人,题“两人行走”,老爸以为得华君武神韵,执之与吴老师共赏。吴老师说华君武用的是硬笔,我看还是象丰子恺吧。就这样,两个大人毫不吝啬地把艺术上最最顶级的评价奉上给一个小孩。
yes,艺术上最最顶级的评价,本来就属于大师们和孩子们。
1999.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