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湖之前是无端的颠簸，几个小时的煎熬。我是在近九点的时候才踏上去西湖的班车的，第二次。依旧是在那个路口，依旧是那么多的车费和人流，等待，是旅途中最让人寂寞的事了，也是无聊，所幸，这次不是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一踏上车，便会生出恶心的性情，或许是黑压压的人群拥堵在罐头似的车厢吧，我还是受不了的，一直都是，从始至终。只觉得浑浊。昏昏欲睡。人生总是有诸多的不如愿，譬如，一开始像鳝鱼一样挤在人群里东倒西歪，强忍着内心翻涌的呕意。直到萌生出下车的欲望。也是单纯的幸运，旁边那一对年轻的夫妻中途下车，才免了自己的尴尬——和无奈。
    是在昏沉中听见两个稚嫩的声音的。那两个孩子，应该是姐姐和弟弟吧，坐在前面。说着2+2,4－3,5+3,3+6,在那个稚嫩的年纪，那个还不知道生活的年纪，那个什么都不用担心的纯真的如同一张白纸的年纪。或许是姐姐说了什么吧，弟弟生气了，对着窗户，看着外面的车流和一闪即逝的房屋，寂寞的城市。是我的想法。那个孩子该只是好奇这花花绿绿的世界吧，别无他意。
    身体不好的后果是，下车后身体不受约束的想放松。于是打的。到西湖已是十点半了吧，我不知道，亦不关心。向着与上次来时相反的路径走想看看另一片天。我还是看到了。在下车后的不远处是很多五彩的泡沫，纯粹的飘着。混着孩子的笑脸。气泡在阳光的掩映下，飘向湖面，落在船上，碎了，抑或，飘着，大或小，升或降，随着风。却不知道是否逆着心。突然很感动，想着，自己是这般的幸福，至少比这幻然的泡沫。
    沿着那条街，西湖边的那条，看到几位老人家，用水写着人生。用水写的字会不会像那些泡泡一样，一样出现的时候便注定即使再美好也要消散。或许吧。可还是美好的，从一开始便注定的。
    应该是怕未知的路程遥远到遥不可及，所以折返，走向白堤还有断桥。我又是冲进了那片泡沫的花海了。彼时忍不住伸手想抓住那些梦，却碎了。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篇文字，因为泡沫美丽而易碎，所以宁愿远远地观望，也不伸手去触碰，那是梦呵。
    是没有想到会碰到那位在湖边放生的老人的，那位婆婆，不知从哪买来的鲤鱼和螺丝，虔诚地，将他们放入水中，祈求上苍的保佑和垂怜。是第一次看到的，只是，却也只是看到了老人的愿景和善良。上苍的残忍。它没有看到那些被困在袋子里的鲤鱼挣扎死命的落下来的鳞片，还有被放入水中翻起来的鱼肚，很白，像死亡，或许就是。上苍是仁慈还是残忍？是宽宏抑或悭吝？我不知道。我只是当它是装成游客时的新奇，不放在心上，转身就忘，一如对生命中那些发誓要念念不忘的却最终什么都记不起的。
    所以离开了。没有蒙受神恩的通达与豁然。
    继续前行，是以前去过的断桥。只是，彼时尚有残荷，而如今是连残枝都没了的。那片水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只水鸭。我和其他人一样，拿着相机，就像它是一个新奇的东西一样。
    还是站在那块碑帖的前面了，断桥残雪……一直期待能逢着残雪后的断桥，却无缘得见。突然释然了，我不强求。阳光灿烂的映照着，博大的错觉。
    还是如上次一样，从白堤踱过去，慢悠悠的。遇到了两个外国人，偏胖的那种。打趣说，我总觉长得比较胖的外国人都是该叫TOM的，于是大笑。颇有点自娱自乐的意味了。
    所谓生活，该就是这样吧，没有顾忌的，笑或哭，在阳光下悲痛，在午夜时放歌。竹林七贤的旷达与洒然。只是，到底是被束缚的啊。
    我不知道是怎样又走进美术馆的，仿佛又是撞进来的，也是像上次一样。不同的是，我没看到那些高原上的人们，那些照片不知哪去了，只有一位在这之前不曾听过姓名的摄影者照的作品，许是自己的浅薄吧，透过没有温度的纸张，那些本应让人生出慨叹的反而未能留下某些震撼。就是那三张，只是三张。一张是冬天被雪压弯的残荷的茎，自然的无情和肃杀。一张是云冈石窟前朝拜的女子，神恩的浩渺，人的微不可闻。还有，还有就是阿育他亚古城那被大树紧紧包裹了的神像。我蓦然想，何为苦难与幸福。很惊诧，那位佛前朝拜的女子，红衣的。人的伟岸恰恰因渺小而愈发焕现得清晰。长久的驻足时，同行的朋友说，受不了沉闷的气息，所以，终究还是离开了那个地方。可是心还是久久不能平静的泛起涟漪。
    不记得是在哪看到那对白发苍苍的夫妇的，我总是对薄暮的老人生出艳慕。艳慕简单的幸福。许是白首的幸福太难得吧，我不知道。单纯地艳慕。
    走进很多家商品店是在进孤山之前的，想买些东西，证明曾经来过。人总是这样，生怕记忆会遗失，所以紧紧抓着不放，到头来锁住了别人还有自己。最终还是买了的，很便宜的一个小玩具。也只是玩具。如今他坐在某个角落，坐着哭泣，我却看不见。
    之后便是无端的行走，亦是漫无目的的。走马观花。直到迷失在错综的小径上。
    是在问了好几个人后才找到回去的路的，只是，人黑压压的挤在一起。因为堵车，回来又是很久之后的事了。或明或暗的光影的交错中，颠簸是摇篮的轻哼，竟睡着了。
    没有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