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开始吧。
老师用他的巨螯夹住我的螯的关节，再次仔细地看了我一眼。我闭上眼睛，听到自己的右螯响起碎裂的声音。剧烈的疼痛瞬间使我窒息，右螯的甲壳碎片四处飞溅，打得面庞生疼。
老师再一次用力，不可抗拒的疼痛淹没了我整个身体，我看到自己甲壳碎裂开来后露出晶莹的肉。没有鲜血，一切疼痛都在干燥中进行。我咬紧牙关不发出任何声音，而汗水溅落一地。
老师几次停下来，用另一只巨鳌安抚我颤抖的身体。
白罗芙 说：
如果坚持不住，咱们就不要做了。
老师近乎恳求的语气，几乎让我落泪。低下头，我一声不吭。用仍旧存在的左螯，撕扯右螯上残存的碎片。
老师叹了口气，他这个唯一的弟子，近乎自虐的疯狂，伤透了老师的心。老师飞快地替我整理失去保护的右螯。他把我的右螯放好，细心地将袒露的肉分成五个手指的形状，倒上固定形状的药水。随后钳起我的左螯。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再一次使我汗流浃背。为了抵抗这不可抗拒的疼痛，我将八只足轮番塞到口中撕咬咀嚼。让身体另一个部分的疼痛，代替那撕裂的痛楚。
白罗芙 说：
咔嚓咔嚓！嘎吱嘎吱！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口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底一丝丝酸楚，一丝丝甜蜜。每个夜晚埋伏在水中的礁石下，等待着他在月圆之夜的沙滩上孤独行走的身影，手指神经质地握住虚空。他被海风吹乱的发，需要一双手温柔地抚平。透过深蓝的海水，看见银色的月光在他的脸上，温柔荡漾。
呵，如果我能离开海水，每一个月圆之夜，和他并肩走在沙滩上，我怎能用坚硬带刺的双螯去搀扶他的臂膀。每夜每夜，我想和他并肩走在沙滩上。
每夜每夜，我只想和他并肩走在沙滩上。期待他缓缓停下脚步，将温暖的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如果我能和他并肩走在沙滩上，他必会停下脚步看我，牵住我的手，他的手指中不再只有虚空。
白罗芙 说：
找到老师。老师被我求到绝望，抓住我的螯轻轻一夹，我便痛入骨髓。望着老师期冀的痛心的眼神，我狠心将螯抽出，用力地击向岩石，石块和甲壳碎片飞溅。
在疯狂的疼痛中一次次昏厥再清醒，肌肉因长时间扭曲而近乎僵硬。老师终于开始阻止我继续撕咬残缺不全的足，只剩下两只足还是完好。老师沉默地为我涂抹定型药水，清洁我的面容。我望着新生的前肢和手指，露出虚弱的笑容。
勉强用仅存的四分之一的腿支撑摇晃的身体，我想拥抱对面的老师。跨出一步，跨到了椅子的另一面。
再跨出一步，距离老师更远。
白罗芙 说：
老师露出勉强的微笑，巨螯无力地垂下。看着我徒劳地在屋内横行，诧异自己为什么跨不到另一面去。
改变了身体的形状，以为灵魂从此可以贴近。哪知道疼痛的结果，竟然是越走越远！望着老师开始模糊的脸，在自己的腮边尝到了海水的味道。苦苦的，咸咸的，湿润了我干燥的舌头，湿润了我干燥的新生的手臂。
我不能期冀我横行的步伐，跟得上他前进的脚步。当我们在海滩上相遇，我和他的路线永远只是交叉。疼痛的蟹走不进人类的世界。
白罗芙 说：
撕裂了一切的所有，我的保护身体的甲壳，我的攻击敌人的巨鳌，我的老师的期待。撕裂了一切的一切，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他手指的虚无，却发现最后自己才是真正的虚无。
站在悬崖边上，碎石纷纷滚落。海风扬起我的发，呼吸带着腥味的空气，心脏逐渐被温暖的暗流包围。忘记银色沙滩上的月光，忘记并肩而行的幻觉，我要回到暗礁之下，回到珊瑚之旁。只是我干燥的新生的肢体和残存的虚弱的双足，不知该怎样像从前那样划动海水，送我回家。
远处传来老师焦急的呼唤，越来越近，越来越急。穿越风声，我侧过身体跨出脚步，跨入一片虚无，跨入无边的温暖和寂寞，忘记撕裂的疼痛，回到我最初存在的地方。
海水泛着白色的泡沫拍打着悬崖岸边，呼啸着，澎湃着，一次又一次的撞击，覆盖了海面下一切生物的形迹。
白罗芙 说：
我睁开眼睛，看见老师的手指，依然保持催眠之前的姿势。
你看见了，他说。温暖的手整理我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把一杯水放在我的身旁。
冷汗顺着脊梁流下去，我长出了一口气。是的。我说，一面用力闭上酸涩的双眼，我看见了前世。
站起来，我应该拥抱终于答应传授我这项绝技的老师。
只是我跨出去的双足，是会向右，还是会向前？
评论(3)
2004-10-27 13:42:10 网友: guest_5730(moon) 来自: 219.82.*.*
文章写的很有意思，看到最后我才从无里头里出来，有所大悟。文中相拌至终的老师让我很为感动。
2004-10-24 13:21:57 网友: guest_5317(豆蔻) 来自: 218.72.*.*
好歹我也是巨蟹座的啊，55555555
2004-10-24 13:19:53 网友: guest_5193(豆蔻) 来自: 218.72.*.*
太恐怖了……！！谁写的啊，自残行为……
小白作品：
蝴蝶飞过海
黄滕酒
红酥手
假面之爱
海啸（原名“逐风”）
附：小白博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