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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桃園:不著一字盡得風流——解读白先勇《树犹如此》中的同性之情
【时间:2007/10/25 】 【来源:[台]東海大學中文系网站 】 【作者: 阮桃園】 【已经浏览11646 次】

文學講壇

題目《樹猶如此》的語典出自《世說新語》〈語言第二〉:「桓公北征經金城,見前為瑯邪時種柳,皆已十圍,慨然曰:『木猶如此,情何以堪!』攀枝執條,泫然流淚。」是對物榮人衰的一番慨嘆。

《樹猶如此》一文,則是寫白先勇、王國祥這兩個男人,從青年時的相遇相知,「四十四年前的一個夏天,我與王國祥同時匆匆趕到建中去上暑假補習班,預備考大學。我們同級不同班,互相並不相識,那天恰巧兩人都遲到,一同搶著上樓梯,跌跌撞撞,碰在一起,就那樣,我們開始結識、來往,相交三十八年。」此後,又為了彼此的生命之最,從家鄉到異鄉互相扶持之情,不逾如恆。白先勇熱愛文字如同生命,不但放棄了成功大學水利工程系第一名的成績,轉學到台大外文系;甚至於為了一群志同道合者的共同理想,辦起一份勞神耗財的文學雜誌;此時,那位同樣也歷經學習興趣的轉換跑道,同學於台大物理系的王國祥,卻發現得了頑固的疾病:「一九六○年的夏天,一個清晨,我獨自趕到台北中心診所的血液科去等候化驗結果;血液科主任黃天賜大夫出來告訴我:『你的朋友王國祥患了再生不良性貧血。』」這病潛伏了三十多年之後,仍令他病逝異國。而重病第一次發作時,他休學在親戚家借住養病,但是,「病中還替《現代文學》拉了兩個客戶」。日後出國進修,居然把獎學金的部份濟助那位自顧不暇的好友的文學雜誌,使其得以持續出刊。舊病復發後,三年的奮戰過程,文中有這樣一段文字:「當時如果有人告訴我喜馬拉雅山頂上有神醫,我也會攀爬上去乞求仙丹的。在那時,搶救王國祥的生命,對於我重于一切。」在王國祥彌留之際,「他的心臟終於停止……我執著國祥的手,霎那間,天人兩分,死生契闊,在人間,我向王國祥告了永別」,多了「在人間」三個字,道出了跨越天上人間,此情逾恆的一份期待。

可知,文中的樹,只是背景、陪襯、象徵。為了成全作者對園藝美感的期待,王國祥千里迢迢,從美國東岸而來,花掉了暑假的三分之二,朝九晚五,胼手胝足的整理出一個局面,之後,所種的樹種也是兩人各自情有獨鍾的;各種顏色的茶花樹,是白先勇的最愛;而那三棵日後以一柱擎天之姿在夕陽中顯得金碧輝煌的義大利柏樹,便是王國祥所建議,而被欣然接受的。中間那株長得最好的卻彷彿預警般不尋常的無故枯萎,和種樹之人不久之後,發作舊疾竟是如此巧合,在一個隱於山谷中,不易被人發覺的家園,是一段友情的故事,如今斯人逝去其一,屋主園中獨坐,看似享受,滿園幽趣。尋常人眼中的一片蓊鬱,而他獨獨凝眸於那枯亡柏樹所留下的缺口,缺口處的蒼穹,在作者眼中己成了無法彌補的「天裂」。全文一萬三千字,用這二個字收住,是何等雷霆萬鈞。

萬鈞之力敲擊著讀者的想像力,園中樹興衰榮枯的故事,看似貫串全文的主脈,仔細讀去,才知只是一個舞台布景,用來映襯一段友誼。這一段同性之情,是精神上的契合?或是靈肉合一?即一般人所謂是友情?愛情?先別急著對作者背景尋求佐證,玩味文章;刊載這篇文章的兩個版本:台北聯合文學版;文前一行字紀念亡友王國祥君,接著安排了一幀二人合影之照。而上海文匯出版社則收在《驀然回首》一書之首篇,書的第一頁也有字一行:獻給至友王國祥君。而在所附的生活照片中,若非獨照,合影之人,多為親人、師長、劇友跟同學,同學中二人合照的對象,只見王國祥。綜合起來,予人的印象,多麼耐人尋味。

這是一篇一萬三千字的長篇散文,為了架構它,白先勇立了十個標題:

——憧憬金色前景
——花園中的地標
——柏樹無故枯亡
——再生不良性貧血
——妖魔突然甦醒
——時間漏斗無窮盡
——生死場掙扎劇烈
——親往大陸走訪名醫
——王國祥的最後一個生日
——送他走完人生最後一程

由題而推文,可知情節的進展愈來愈令人黯然神傷;其中,「親往大陸訪名醫」的內容敘述一對來自美國的老夫老妻,生病的是妻子,植物人,丈夫辭職,典賣在美的一切身家,帶太太來到河北石家庄接受氣功治療,而且丈夫充滿希望的表情,曾使白先勇猶豫再三,終而沒有嘗試,可是,他因為日後自己親身體驗了氣功的療效,因此而「耿耿於懷,如果當初國祥嘗試氣功……。」把他倆的情誼,和那對夫妻的老而彌堅之情作了同質性的聯想,可以推想其餘。和這篇敘述人事的散文長度相當的,便只有一篇《第六隻手指-紀念三姐先明以及我們的童年》,這兩個人物在白先勇筆下都是豐厚了他的生命,又都壯年早逝,三姐得年四十五,摯友得年五十五;重要性是平分秋色的,而他們二人在白先勇的記憶之海所引起的激盪,可對照他另一篇寫得讀之令人盪氣迴腸的論文式散文《人生如戲-田納西?威廉斯懺悔錄》,因為田納西?威廉斯也有一個精神病患的姐姐,和一個忠誠照料著他,卻為他辜負最深的情人(同性)法蘭克?梅羅(Frank Merlo),直到後者生命垂危,威廉斯幡然悔悟了,回來照料終生心愛的情人,陪他走完生命最後一程。
  
其實開始寫散文是白先勇晚近之事,量不算多,有一部份只能算是為他的小說和劇本《遊園驚夢》作注腳而已,而真正有獨立觀點和內心刻劃的是《第六隻手指》一書中,寫精神殘障的姐姐和同性戀、雙性戀數篇,寫成於1983至1986間,篇篇皆能扣人心弦,而謀篇方面則不如小說般嚴謹,偶有鬆散冗贅之段落,但是都能為他字裏行間盈溢的誠懇之情所填補。

而王國祥死後第六年歲末(1998年10月),他才動筆寫這篇紀念文,或許是忙,但全文經過三個月三易其稿,這也不符合白先勇之常情,他自稱寫得最費力的遊園驚夢也才寫了五次。一枝寫起小說來已運轉自如之筆,何以寫一篇悼念亡友之散文費思量至此,他琢磨什麼?或是有所顧忌?有人訪問他在《遊園驚夢》中沒有性愛的描寫,是否有所顧忌,他回答是沒有必要,而非有顧忌。他說大三那年都已寫了《玉卿嫂》中的性愛場景,那麼在《樹猶如此》這篇顯然在他心中佔有相當份量的散文之作,他到底要讀者對這份感情作什麼樣的體認?只要讀畢全文,應已盡在不言中;那便是他在〈給阿青的一封信〉中所提到的,同性之愛和異性之愛完全一樣,都能發展出刻骨銘心,相守不渝的情誼。他在香港電台製作的「傑出華人系列-白先勇」中也已針對此做了現身說法。


延伸閱讀書目:

1. 《樹猶如此》,白先勇,2002年,聯合文學出版社
2. 《懸賞浪漫》,許佑生,遠流出版社
3. 《同志共和國》,許佑生,開心陽光出版社
4. 《當王子遇見王子》,許佑生,皇冠出版社
5. 《晚安?憂鬱》,許佑生,心靈工坊出版社
6. 《焚燒創世紀》,林俊穎,元尊出版社
7. 《夏夜微笑》,林俊穎,麥田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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